文物“不老”背后的時光故事（金台隨筆）

　　在歷史浩瀚的時間尺度上，正是無數看似微弱的個體，在時間的沙海中留住了敦煌，讓今天的我們得以從一處處斑駁的細節裡，觸摸歷史的輪廓

　　暑氣蒸騰，但正在北京展覽館舉辦的“如是莫高”敦煌藝術大展，依舊吸引著眾多人慕名前往。走進展覽大廳，敦煌神秘雋永的氣息扑面而來。9座1︰1呈現的復刻經典洞窟，300米長的沉浸式“壁畫走廊”，仿佛鋪展開一幅穿越時空的文化長卷，讓觀眾身臨其境感受震撼之美。

　　敦煌千年，風華灼灼。展覽現場，有白發蒼蒼的老者，有青春洋溢的少年，眾多參觀者簇擁著講解員，從飛天飄帶的靈動線條，到經卷殘片上依稀的文字，每個關於敦煌的細節，都能引發屏息凝視與陣陣驚嘆。此情此景，讓人不禁感慨：這些跨越千年的文物，不僅沒有老去，反而正青春！

　　文物何以“不老”？細細思索，這背后藏著兩個“時光”的故事。

　　一個是千年時光積澱的故事，賦予敦煌文物豐富而深邃的文化意涵，讓今時的我們隔著時空遙望，仍心生無限向往與眷戀。

　　莫高窟是匯聚東西方文明的藝術寶庫。千百年風沙未掩其光芒，不同時代的智慧在此層層累積。以此次展出的洞窟為例，“220窟”以瑰麗壁畫描繪初唐風採與絲路商旅﹔“217窟”描繪盛唐市井生活，盡顯當時的繁榮氣象﹔“3窟”裡，千手千眼觀音壁畫細膩精致、栩栩如生，展現元代佛教藝術的獨特風格……一座座洞窟、一幅幅壁畫，凝結著古代藝術家的精湛技藝，更蘊含著絲路貿易、民俗風情等歷史文化信息。這種時光的沉澱與打磨、文明的碰撞與滋養，讓敦煌擁有了穿越時空依然震撼人心的魅力。

　　人創造藝術，時間見証永恆。文物，是歷史深處走來的史官。回望中華文明長卷，婦好鸮尊展現了青銅鑄造的高超技藝，唐三彩駱駝載樂俑見証了多元文化的交融，《清明上河圖》拓展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寫實敘事維度……這些文化瑰寶，以其承載的時間密碼與豐富意涵，為我們打開了與歷史對話的窗口。循著它們，我們得以探尋“從何處來”的文明基因，汲取“向何處去”的精神力量。

　　與“如是莫高”同步舉辦的“莫高精神”紅色主題展，則讓我們看到第二個“時光”的故事——那是在黨的領導下，敦煌守護者傾盡個體的歲月，用堅守與匠心為敦煌賦予生命力。

　　紀錄片《我守敦煌日月長》攝制組曾用一年多的時間扎根敦煌研究院，將敦煌“不老”的密碼娓娓道來。戈壁深處的一捧“敦煌土”，在文物修復師手中化作最趁手的材料，借由這一朴素的介質，他們一次次重啟美的旅程，延續文物的生命﹔美術所的畫師潛心研究5年，攻堅莫高窟“172窟”復原臨摹項目，從殘存壁畫“五彩斑斕的黑”中找回盛唐的一抹抹華彩﹔保護所的年輕人還要與洞窟的不速之客鼯鼠斗智斗勇……正是這群守護者以匠心匠藝與不懈創新，在流逝的歲月與脆弱的文物之間，筑起了一道堅實的防線。

　　這兩個“時光”的故事，一個是歷史的饋贈，一個是傳承中的堅守，它們相互交織，共同成就了莫高窟綿延不絕的永恆價值。

　　后之視今，亦猶今之視昔。在歷史浩瀚的時間尺度上，正是無數看似微弱的個體，在時間的沙海中留住了敦煌，讓今天的我們得以從一處處斑駁的細節裡，觸摸歷史的輪廓。時光的河流永不停歇。此刻，我們的每一次凝視、每一份守護，也終將成為未來人們回望的“歷史注腳”。那麼，我們又該如何為這份接續的事業增添一份力量？

　　答案或許就藏在對文明根脈的自覺守護裡。當研究人員以數字技術為千年壁畫筑起“雲端防線”，當設計師將飛天的飄帶繪進現代服飾，當博物館裡父母俯身為孩子講解壁畫裡的故事……這些瞬間，都在為文物的“不老”注入新的活力。

　　以科技為翼，讓古老文物在數字世界獲得永生﹔以匠心為壤，讓文化基因在代代相傳中永葆活力……當未來的人們點開如今構建的數字洞窟，凝望我們修復的壁畫殘片，遇見帶著敦煌印記的文化符號，定會從中讀懂：一代代人如何用堅守與創新，續寫了文物“不老”的時光傳奇。

　　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5年07月30日 05 版）